长宁帝军 !
江南道这里的地形在整个大宁来说可称得上最复杂,水系繁多,河流纵横,大开山一带不仅仅是从大宁时期开始有水匪,往前推到楚末年时候大开山最有名的便是十三万水寇联盟。
这么适合出水匪的地方,不出水匪似乎都不符合常理,其实比地势更可怕的是人心,这里再适合做水匪的老巢,难道就一定要有水匪?
大宁如此富足之下,还是有人铤而走险,是大宁的错?
就算大宁再富有十倍,依然还是有恶人,还是有地痞流氓,还是会有山贼水寇。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算是大宁朝廷,地方官府,每个月按人头发钱,就没有抢劫犯杀人犯了吗?
那时候有十三万水寇联盟,可见这地方有多适合水寇生存,楚国末年群雄并起,以南平江划分南北的话,北边势力最大的几支义军有绿眉军和出山营,还有威震整个北疆的燕云铁骑。
南平江往南更乱,规模上十万的义军就有十几支,但说是义军,基本上都是拼凑起来的流民。
其中最能打的一定不是大开山十三万水寇联盟,但最难打的一定是他们。
大开山水寇后来被人称为十三盟,曾经击败过楚国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强悍府兵,名声大振。
后来击败十三盟的不是楚军也不是南方这诸多义军中的任何一支,而是唐匹敌。
那位带着八千悍卒南下,打了几年后拥兵三十万的大宁第一开国功臣,大宁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
当年打下大开山十三盟的那一战,即便是放在现在,大宁兵部的一群精英无数次复盘,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不可思议,不管怎么看,如果打那一战的不是唐匹敌换做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赢。
事实上,大宁兵部备战司的精英们得出的结论是,哪怕是唐匹敌,那一战都不该赢。
那是奇迹。
唐匹敌当年南下带着八千悍卒,打大开山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四万六千余人,而且还多是陆战士兵,船只的数量是十三盟的十分之一,兵力是十三盟的三分之一,而且十三盟还是防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唐匹敌就是打赢了一场这么反常识的仗,还是大胜。
关于那一战的记载很多,大抵上说的都是唐匹敌身先士卒,以火船破十三盟的铁索连环战舰,然后趁势发起猛攻,一举攻破大开山十三盟营寨。
可这记载被后人掰开揉碎的解读了无数次,依然找不出能赢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就算十三盟的船队被火船烧了,可是以唐匹敌手中的船队数量,根本不可能组织的起来大规模的进攻,十三盟在大开山上曾经修建了坚固的营寨,居高临下的防守,怎么就被唐匹敌打败了?
沈冷也不止一次研究过这一战,根据所有记载不断推测,可沈冷得出的结论是......那一战可能十三盟内部出了问题,如果不是里应外合,唐匹敌绝难攻破山寨。
可是记载之中,偏偏还就没有关于十三盟内乱的只言片语,所以到最后兵部尚书曾经问那些年轻的精英们,你们对大开山一战怎么看,这些精英们互相看了看,得出的结论是......唐匹敌牛-逼。
此时此刻,沈冷要去打大开山了,从审讯那些俘虏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就是偷偷潜入大开山,然后修缮了十三盟当年留下的山寨石头城,在山中隐藏,以捕鱼打猎为生,偶尔派人出去劫掠商船。
所有兵器都是宇文小策安排人从京畿道给他们送过来的,除此
之外,宇文小策也没有提供过粮草补给。
“一切都太顺利了。”
香草山庄,林落雨看了看沈冷:“哪怕就算是孟长安半路偶遇宇文小策的人,也显得太顺利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柔和,语速平缓,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我之前就想到过,这个案子最终会引向私兵,而这个引向,怎么看都像是宇文小策故意为之,把私兵引出来就是大宁立国以来最大的案子,尤其是私兵的规模按照你刚刚得到的消息来看有可能近万人。”
“这不是水匪,不是山贼,而是有预谋的控制私兵。”
林落雨道:“宇文小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暴露出实力?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和信王一样的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为大宁铲除祸根?可这没道理,这么多年了他突然良心发现了?”
沈冷摇头:“他和信王一定不一样。”
他问林落雨:“你见过这个人,看到过那双眼睛。”
林落雨嗯了一声:“所以我不也不太愿意相信他和信王是一类人,信王有理由为大宁铲除同存会,目的是为了给陆王报仇,假意带着同存会对抗朝廷,实则为朝廷查清楚同存会的隐藏实力。”
“宇文小策完全没有这个理由,他若是薛城的亲信,故意把薛城这么多年来准备的私兵暴露出来,难道是薛城和他反目?”
“打了再说。”
沈冷道:“不管怎么样,他们这次把私兵暴露出来了,大开山中据说有至少六七千人,这么大规模的水匪,还有大量的武器装备,突然发难的话,我丝毫也不怀疑他们可以轻易攻破江南道任何一座县城,而且绝对用不了一天就能攻破,每一座县城中的厢兵数量最多三百多人,武器装备还不如大开山的人齐全精良。”
“除了大开山之外,俘虏的那些人还说京畿道燕山中有至少三四千人。”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慢慢踱步:“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说甲子营府库丢失的武器装备连驻军的廷尉都没有察觉还可以理解,那么薛城在甲子营中难道就没有拉拢过任何人?只要有这个迹象,甲子营中的通闻盒一定会向陛下报信。”
颜笑笑在旁边说道:“会不会通闻盒先一步被薛城收买了?”
“除了陛下之外,谁都不知道甲子营中的通闻盒是谁,甚至有几个,就算是薛城想收买这个人也没办法,大海捞针一样,他总不能把手下的人都叫过来挨个问问你是不是通闻盒。”
林落雨点了点头:“你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薛城没有在甲子营中拉拢任何人,那么甲子营其实是干干净净的,府库丢东西也可能真的只是一群值守府库的人监守自盗,当然这个监守自盗极有可能是薛城的人引诱的,那些人往外偷,买家都是薛城的人。”
沈冷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不是现在爆出来这个案子而是放在以前,也牵扯不到薛城身上,哪怕突然被人举报,薛城最多是被撤职也不会被砍头,他是甲子营将军,那个级别这样的案子还不足以让陛下砍了他。”
“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诱使府库的人盗窃物资,他们买......”
他看向林落雨:“这就是为什么原来杨家会有那么多生意在京畿道了。”
“嗯。”
林落雨点了点头:“薛城的钱,是杨家源源不断的支撑着。”
沈冷道:“可是,一万多人能干嘛?”
他皱着眉头:“一万
多人能攻打长安?我出长安之前问过韩唤枝,以他的分析如果有人想围攻长安还造成威胁,最少需要多少人,我的估算是最少需要三十万,韩唤枝的估算是最少需要二十万。”
林落雨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宇文小策最擅长的手段是转移视线,这样的手法他用过不止一次,若是他用暴露这些私兵来转移我们的视线,转移朝廷的视线,他想遮掩的是什么?”
沈冷被这句话提醒,忽然间想到了很多,他快步走到林落雨面前:“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他暴露不暴露,陛下都已经在怀疑薛城私底下养兵了,这是查不查都能想到的事,只是缺少实据,他把这些私兵暴露出来,是想隐藏更大的秘密。”
“这些私兵暴露出来后,朝廷出兵剿灭......”
林落雨道:“也就不会再怀疑他有私兵了。”
沈冷皱眉:“他还有更多的私兵,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几万人的规模藏在山里自生自灭还可以理解,再大的规模......怎么可能不暴露,而且甲子营还是干净的。”
林落雨摇头:“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所以我建议你向陛下禀明,就算是这次剿灭了所有私兵,也不要直接停了对薛城的调查。”
沈冷嗯了一声:“我先去打了再说,你自己小心。”
林落雨道:“你去打你的,我继续查重安郡咱们票号的人失踪的事,总得有个交代。”
沈冷转身:“我打完了回来,你我一起回长安,茶儿她们都回来了。”
林落雨嘴角微微扬起:“好。”
不到四天,第四天的早上,从安阳郡船坞派过来的船队就到了重安郡,这是安阳郡船坞的护卫船队,其实算不上正规水师战兵队伍,但是战斗力毋庸置疑,毕竟是当初庄雍的南平江水师老底子。
负责指挥这支水师队伍的是一名五品将军,名为谢九转,三十几岁,看起来不像是个军人,更像是个书生,但是这个人上次诸军大比也参加了,瘦瘦弱弱的,打起来出手如虎豹。
南平江水师的队伍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江南道乙子营的大军也到了,这次乙子营将军黄然亲至,带着乙子营船队和一万五千名战兵。
大开山外,河道封锁。
沈冷站在万钧战舰上举着千里眼往大开山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孟长安:“山林掩映都看不到石头城所在,好在重安郡府治把许多卷宗送了过来,有对大开山的详细记载。”
他指了指大开山那边:“看起来大开山水泽一片平缓,可实际上,很多地方大船根本过不去,水面看不出问题,可是大部分地方水深不足一丈,战船根本过不去,过去就是搁浅,大开山之所以难打就是因为如此。”
看起来都是水,但谁也不知道哪儿是潜水哪儿是深水,最浅的地方可能只有几尺,最深的地方能有几十丈,表面上看却看不出。
“附近的老渔民找来了多少?”
“几十个。”
陈冉回答道:“正聚集在一块协助绘制水路图。”
沈冷嗯了一声,回头看向谢九转:“你为先锋,可能胜任?”
谢九转抱拳道:“先锋,唯我可胜任。”
沈冷忍不住笑起来:“不要表现太好,不然的话,我把你们安阳船坞连文带武就挖光了。”
谢九转道:“等着大将军调令。”
他抱拳下船:“卑职去准备伏波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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