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宋 !
背着手,站在山巅,看着山脚之下数条道路之上,一队队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向着主路之上汇集,而在通往外面的道路之上,更多的军队,已经开拔了。
这已经是最后的一支队伍了。
最先出发的,是由辛渐统率的铁鹞子,第二批出发的,是现在担任了定边军统制的王俊。定边军被留下来了一千余人,萧定再从广锐军中拨了两个战营与其进行了混编,使得现在的定边军兵力有了两千出头,这一次,也是由他们作为主力进攻盐州城。
而今天,是萧定率领的最后一批出发的兵马,也是其麾下的核心战力,从天门寨千里迢迢而来的广锐军。
不过现在这支队伍,已经只剩下一千五百人了。充实定边军去了两个营,而另一部核心人员,又被分别调入到了铁鹞子和步跋子当中充任军官了。
“萧先行有些担心这次的作战吗?”身边传来了拓拔扬威的声音。
萧诚摇了摇头:“我倒不担心攻打盐州城的战事,我更担心的是如何在预定的时间内,顺利地走出横山,寒冷的天气,难行的道路,可比定难军要难对付多了。”
拓拔扬威点了点头:“出山的主路,肯定是在定难军的监视之下,要保证战事的突然性,最大限度地保证我们的优势,那就只能走小路了。虽然这些小路我们都很熟悉,但毕竟小队人马的通行和大量部队的通过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是啊,只要所有部队能在预定的时间内走出横山,那这场战事,我们便赢了六七成了!”萧诚道。“抵达盐州城的时候,应当正好就是除夕吧?”
拓拔扬威哈哈一笑:“应当没问题。萧先行您负责准备的后勤方面的事务,这一次倒是让某家大开了眼界啊!”
“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后勤上的充分保障,能够让前线的士兵能更加英勇地作战。”萧诚道:“兄长不许我上阵冲杀,便只能在这上面下下功夫了。”
“您在这上面做的,可比您上阵冲杀要有价值得多了。”拓拔扬威认真地道:“以前某家以为的后勤准备,无非就是让士兵们能吃饱不挨饿,这样的天气不冻死就算完事了,这一次有幸看到了萧先行为一场战争的后勤所做的准备,当真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萧先行,冒昧问一句,这是萧家的家传之学吗?”
萧诚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某家冒昧了,萧先行莫怪!”拓拔扬威却是有些误会了,赶紧拱手致歉。
“是不是萧家家传之学我不清楚,但我却清楚,广锐军施行这一些之后,战斗力一年比一年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两人回头,看到教书先生张元正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这里是坛子岭,也是学堂的所在地,而这个地方,也是神堂堡附近视线最好的地方,站在这里,四面情况一览无余。
“张夫子!”拓拔扬威拱了拱手。
张元叉手还了一礼,笑道:“副指挥使可能不太清楚,当初广锐军在天门寨的时候,便开始执行《伤病冶疗条例》《卫生条例》等等,张某当初有幸帮着萧指挥使处理一些内务什么的,倒是全程参与了这些事情。这些条例在最开始推行的时候,在军中可是引起了不少的怨言的,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的严利执行,对广锐军战斗力的提升,有着极大地提高。”
“还要请教!”拓拔扬威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礼,对于有用的东西,他一向不惮于礼下于人的。
“这些条例执行以后,广锐军里生病的少了,这极大地保证了广锐军一直保持着充足的人手。而且在作战之后,伤兵死亡的数量,大幅度的降低。”张元笑道。“看到了这些效果之后,士兵们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认真地执行这些条例了。副指挥使,据你所知,伤兵的死亡率有多少?”
拓拔扬威想了想,道:“真正在战场之上当场死掉的,倒还是少数,更多的反而是受了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陆续死去的人更多一些。”
张元点了点头:“正是这样。但广锐军的伤兵死亡率,只有一成。”
“一成?”拓拔扬威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就是伤病治疗条例展现出来的作用了。”张元看着萧诚道:“二公子,我一直想问,这些东西,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啊?哪里头很多东西,没上过战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闭门造车地做出来的。”
萧诚看着张元,又是呵呵一笑:“看书,书中看到的,萧某不过是略加改编而已,都是古人的功劳。”
“不知道是什么书?二公子能不能跟张某说一声,让张某也把这本书找来好好研究一番?”张元紧追不舍。
“这个倒是有些忘了。等我回了汴梁,将这本书找出来后再给夫子送过来!”萧诚打了一个哈哈,准备糊弄过去。
在这些东西之上,拓拔扬威好糊弄,就算他对汉学研究极深,但与数度参加过大宋进士试的张元比起来,当真不是一个量级上的。
张元就不好骗了。
好在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回汴梁去了,以后见面的次数也必然是屈指可数的,先混过去再说。
“好,那我就翘首以盼了!”张元却不以为甚,似乎不知道萧诚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身后那一排平房之内,传来了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萧诚道:“夫子,这些娃娃,都调皮得很,不好教吧?当真是辛苦夫子了。”
这些孩子,都是广锐军子弟,以后的出路,多半也就是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军人。读书,只不过是为了不成为睁眼瞎而已,便是他们的父母,也没有指望他们能读出一个什么名堂来。在广锐军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土地,银钱,都是靠手里的刀枪拼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娃娃们都凶悍得很,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
张元哈哈一笑:“只不过是教他们识得几个字罢了,愿来便来,想去便去,愿学的,张某认真去教而已,谈不上什么辛苦。”
“今天看起来人很多啊?”萧诚往学堂那边走了几步,窗户紧关着,看不到人数,但读书的声音显示出内里人数不少。
“冬日里,人数多一些。这段时间,又有不少党项孩子加入了进来。”张元指了指另一边的一排宿舍,“十几个党项娃娃,官话也说不好,要从头教起,倒真是有些费劲。”
张元所说的这些党项孩子,根本就还不会说大宋官话,而张元又不会横山党项的土语,双方交流,自然是鸡同鸭讲。
“夫子,这事儿好解决,回头我派两个人过来。”拓拔扬威道:“他们既会说皇宋官话,也会说咱们党项话。”
“哪敢情好!”张元道:“免得交流不畅,这些娃娃们分成两帮,老打架,我一个看顾不过来,他们就打起来了。”
“不打不相识,小娃娃嘛,说不定还能打出交情来!”拓拔扬威哈哈一笑,显然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萧诚目光闪动,看着拓拔扬威,突然道:“副指挥使,说起党项话来,我倒想多问一句,党项话可有文字了?”
拓拔扬威先是一愕,然后摇了摇头:“代代相传,大家都能说,但却是没有文字传承的。”
“如此,岂不是很多党项的好东西,因为没有文字传承,就此绝传消失了?”萧诚一摊手道。
“正是如此!”拓拔扬威叹了一口气道。
“副指挥使才具上佳,就没有想过,让党项话,也有可以传承后人的文字吗?”萧诚认真地道。
拓拔扬威有些愕然地看着萧诚:“萧先行,某家虽然不敢妄自菲薄,但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做不来的。”
说句实话,拓拔扬威实在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像他这样的党项贵族,自小不但会说宋话,也会说辽语,至于党项话有没有文字,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其实并不太重要。
“副指挥使自谦了。在我看来,横山之内甚至于甘宁、青塘等地,党项族人只怕不下百万,其中有才具者也不知凡凡,如果副指挥使振臂一呼,这样能名垂青史的事情,只怕应者如云,张夫子,这样的事情,我想您一定也想参与进来吧?便是我,也想在这段时间里,为这件事情尽一些力呢!”萧诚微笑着道。
张元目光闪动,大有深意地看了萧诚半晌,才笑着道:“要是副指挥使想做这件事的话,张某倒是愿意翼附。”
拓拔扬威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滋事体大,某家需要好好想一想,也想找人商量一番。”
“这个自然!”萧诚连连点头。
拓拔扬威今日本来是陪萧诚来看看这里学堂的,万万没有想到萧诚竟突然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出来,一下子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创立属于党项人自己的文字,这样的事情,自己当真做得了吗?
学识本来就很渊博的拓拔扬威,反而分外的不自信。
无知者才无畏,像他这样的人,反而更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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