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宋 !
朝廷争斗之中,江南派系的确是输了,但他们在地方之上的根基,却仍然强大无比。
基于宗族力量盘踞地方的江南,在民间有着强大的基本盘。
数百年的经营,早已经是尾大不掉。
利用土地、纺机、桑山这些基本物资,将无数的人和他们绑在了一辆战车之上。
像江宁,便有二十万人左右的人,靠着纺织业吃饭,放眼整个江南,人口便更多。真要与对方完全变成了对方面,不说别的,只要这些人掌握的这个链条之上有一环给你弄出一些问题来,整个上下游生意便会会都停滞下来。
而靠这个生活的人,是要吃饭的。
几十上百万人的生计突然有了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
所以,明明大获全胜,但萧诚也不得不允许司军超他们全身而退。
事实上,在大宋过去的朝廷政争当中,不赶紧杀绝,倒也是一种习惯,输了的,只不过是远窜实边而已。
很少有人举起屠刀,将政敌给干掉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场的胜利者,会不会还是自己?
自己要是举起了刀子,那下一次自己人败了呢?
这条规矩是在崔昂当政的时候被坏了的。
但在江南,司军超他们觉得还是可以与萧诚达成这种默契的。
萧诚胜利了,但并没有远窜他们,原本司军超已经做好了去岭南钓鱼的准备了,但如今在江宁,仍然还有司军超的一席之地,虽然不再是次辅了,但宫中但凡举行一个什么宴会,他还是坐上宾,首辅萧诚还时不时地派人来与他商量一下某些政策。
开拓团便是萧诚给司军超出的主意,然后由司军超组织实施的。
像这样的开拓团,西南一系早就干了两年了。
在萧诚率部北上的时候,这项开拓行动便开始实施。
萧诚很清楚,当他们全部离开之后,安南之局必然会有反复。
所以,他让西南那些豪绅们,组织了这样的开拓团进入安南,不求他们能维持局面,只想让他们把安南继续搅乱,绝不能让这个地方缓过气来。当年黔州下的那些羁縻州土司酋长们,被萧诚压制了多年,现在萧诚不但放开了他们,还授给了他们利剑,他们自然是兴冲冲的带着人便出发了。
对于萧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举两得呢!
这些开拓团,有的发了大财,有的却运气不好,在与当地的斗争之中失败了,尸骨无存。
不过对于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对于云贵两广这边的地方治安,还更有好处。
今年,江南派系的人加入了。
与西南那些开拓团因为被萧诚压制多年而实力有限不同,江南这些开拓团可就财大气粗了。
不过一年时间,这些开拓团便在外头抢掠得了大量的财富。
这也是萧诚说他们乐不思蜀的原因所在。
在江南,的确很赚钱,但不管他们势力如何大,总也不宁遵守一定的规矩,因为彼此之间还有牵制。
现在他们踏出了国门,却猝然发现,只要手里的刀子够锋利,那么规矩便不复存在。
江南派系的领头者们,也觉得现在既然丢了权,但在另一个地方捡起钱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补偿。
而往南的开拓团在赚到了大量的利益之后,原本做海上生意的那些人,便也意动了,于是一支支海上开拓团便也成立了起来。
只不过想走海路,所要付出的成本就大上很多了。
一般的家族还承担不了。
而郑家,作为这条道路之上的领头者,也给了某些家族很多切实的真诚的帮助,使得这些家族顺风顺水地踏上了这条血雨腥风之路。
郑家的开拓团利益根本点在倭国,而司家与徐家的联合开拓团,如今正在爪哇肆虐呢!
萧诚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稳定。
只消稳定了,朝廷制定的政策才能落到实处。
政策落到实处,才能产生实际的效果,才能让国家一点一点的真正的富起来,才能让兵马一天比一天的强大起来。
大宋与现在的辽国相比,无疑只能算是一个小弟弟。
但只要小弟弟足够坚挺,就像是一枚倒立在地上的锋利的铁钉,辽国这只庞大的天残脚在踩下来的时候,就要认真地考虑会不会被铁钉子将脚扎一个对穿。
萧诚现要要做到的,便是这一点。
然后,才能谈到北伐。
中国历史之上有很多被吹嘘的盛世,可即便是这些盛世,也是有着大批的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
粮食,永远都是不够的。
有时候所谓的丰收,也不过是一隅之地而已。
放眼全境,眼下出产的粮食,还远远不足。
别看眼下江宁附近的数十个大仓里都装得满满的,粮价也被压回到了不到十文钱一斗,但在很多较远的地方,照样有人吃不起。
因为道路交通的原因,即便有粮,也运不过去,运过去了,价格也上涨到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
穷山恶水出刁民。
吃都吃不饱了,要饿死了,不造反还能干什么呢?
所以粮食,一直便是萧诚最为关注的点。
生产出更多的粮食,改良更多的农作物,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农为根本,无农不稳这些经验,是历朝历代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
可是江南之地,因为丝纺织业的利润太大,大量的农田被改成了桑田用来种植桑叶,养蚕纺丝织绸,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而江南缺粮又会推高整个大宋的粮价,所以萧诚只能将把目光盯上两湖,两广。
湖广熟,天下足,萧诚可是牢牢记着这几句话呢!
只是眼下湖广虽然已经在被大力开发了,但是距离他想要达到的湖广熟,天下足这个目标,可还是天差地远呢!
比起北方那些豪绅权贵们拼命地兼并土地导致大量农民失地不同,在这些地方,其实还有大量的土地没有被开垦出来。
这些地方现在最缺的不是土地,而是人丁。
所以现在萧诚在这些地方的土地政策就是,鼓励大家开荒。
鼓励有钱人家以大农庄的形式来占有这些土地。
大宋的农业税,一直都很低。
十抽一而已。
到了萧诚掌权时代,农业税便以亩为单位给固定了下来。
一亩二十文的农业税。
你一亩产粮三百斤,只要二十文,你一亩产粮六百斤,也只要二十文。
这便能促使农民想法设法地去增产增收。
过去那种望天收的种植态度自然而然地就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开始了精耕细作,开始了对优质种子的渴望。
在两湖两广,萧诚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土地兼并的问题。
或者那是以后的朝廷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萧诚,只希望有更多的土地被开发出来。
而这些大农庄的兴起,也让开拓团的奴隶贸易更加的兴盛起来。
以萧诚为首的江宁朝廷对此装聋作哑。
只要你不把大宋人当奴隶卖了去,便是可以接受的。
这些大农庄,需要大量的人去劳作。
同大力地鼓励开垦荒田,增收增产的农业政策相比,在商业之上,萧诚的步子就迈得更大了。
大宋的商业政策本来很宽松,到了萧诚这里,更是彻底放开了经商的限制。
不再有过所这样的东西存在了。
在大宋辖区之内,任何人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每一个大宋的公民,都会有一个由专门机构制作的小木牌牌。
这个小木牌牌上标注了这个人所有的身份信息和外表特征,拿着这个小牌牌,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当然,谁要是想伪造这个小牌牌,不被发现则已,一旦发现,立刻便是砍脑袋的下场。
人员的更加自由的流动,也促进了商业的进一步发展。
朝廷鼓励经商,经商的时候只要一次的货物价值在十贯以下的,则免收赋税。
萧诚想要以这种方式鼓励货物的流通。
对于眼下伪齐与伪赵发起的进攻,萧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现在的他,发动北伐战争,大举向辽开战,他的确是有心余而力不足。
但仅仅是防守住现在的边境线,则是绰绰有余。
甚至萧诚可以拍着胸脯说,只要他想,现在便可以收复开封,把曲珍这个叛贼送上菜市口一刀砍了脑壳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这么做而已。
伪赵伪齐的存在,虽然是大宋脸上的一块疤,但同时却也是南方政权与辽国之间的一个缓冲区。
现在辽国还在驱使着伪赵伪齐向大宋发起进攻,一旦大宋击败了这两个伪政权,那接下来便要直接与辽人对垒,那战争的烈度可就完全不同了。
萧诚没有信心在这个时候与辽国全面开战。
前方的军报,每天都在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到萧诚的桉头。
前线战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进入到了相持的阶段。
只消进入到了相持的阶段,对方就不可能持久地坚持下去。
因为他们没钱,没粮。
辽国给予他们的支持,是有限的,而且是有代价的。
对于辽国人来说,伪齐和伪赵只不过是一个消耗品而已。
来自秦凤路和益州路上的奏章让萧诚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益州总督李世隆和秦风路安抚使李淳风两人终于是摆明了车马,不再暖味了。
或者他们也看到了在江宁朝廷站稳脚跟之后,力量日益强大,已经有了与辽人一搏之力,所以他们也不再骑墙作观望了。
毕竟真要是投奔了辽人,虽然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但骂名同样也少不了。
既然大宋这口气已经缓过来了,那自然还是要继续作大宋的忠臣孝子的。
所以,李世隆派出了一支军队,翻越秦岭,向汉中发起了进攻。
而李淳风,同时也派出了大军,向占据了部分陕甘路的伪晋控制下的凤翔府发起了进攻,而与此同时,西军坐镇罗兀镇的将领张云生也派兵出横山攻击汾州,一时之间,伪晋竟然遭遇到了三面攻击。
虽然这种攻击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上的,但析津府的辽国镇南王耶律珍却不得不作出反应。
因为他不能做出强硬的反应,不能给予伪晋柳全义大力支持的话,那么这三路进攻,很有可能便由虚变实。
晋国柳全义一旦遭遇到了全面的失败,其控制下的部分陕甘区域和河东区域丧失的话,则南宋便与西军完完整整的联结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南宋的财力与西军的骁勇善战结合了起来,辽国便会有更大的麻烦。
所以,相对于曲珍来说,很显然晋地的安危更重要。
晋国的存在,隔绝了西军与南宋的联系,同时也会让秦凤路上的李淳风三心二意,不会下死力气。
东部行辕的高迎祥在渡过了最初的一阵子窘迫之后,现在也终于缓了过来。
活跃在南四湖的钟无凭水军与进入淮河流域作战的石从明水师轮翻出击,让齐国境内风声鹤唳。
齐地遭灾,又战事不顺,百姓暴动之事,此此彼服,而钟无凭从高迎祥手中获得了大量的粮食之后,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已经不再甘心呆在南四湖中,而是开始在陆地之上建立起根据地。如今已经占有了数县之地。
因为有水师作为保障,使得齐国的进剿根本没有着力之处,你来得人多了,他上船便跑了,你来的人少了,他便能依仗水师的便利绕到你的后方把你包围起来一口吞掉。
即便还有数千辽国骑兵在帮着作战,齐国也觉得力有不逮,后力不继了。
“应当还有一次最后的尝试!”翻看着各地汇集而来的情报,萧诚对吕文焕道:“这一场战争虎头蛇尾是肯定的了,但我想耶律珍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收场,所以,他们选择一个地方,集中手头所有的力量来干一场大的,万一赢了呢?”
“有这种可能!”吕文焕道:“如果真有这样一场战争的话,那么下官觉得他们会选择齐国腾县,必竟钟无凭在那里已经颇有规模了,这可是深深地扎进了齐国境内的一根刺。”
萧诚摇头:“不会,他们大规模进攻腾县,钟无凭会跑的,他们得不到什么,可他们大军一撤,钟无凭又会去,劳而无功是很明显的事情,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一处我们无法退让的地方。”
“睢县!”吕文焕瞅着地图,道。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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