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
易知足归心似箭,加上一路顺风,“海燕”号飞剪船仅仅只用了十一天时间,就从天津抵达广州,船进海口,风浪小了许多,已经适应调整过来的绵性站在甲板上望着两岸的陆地,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到广州了?”
易知足往前一指,道:“前面就是虎门炮台。”说着,他一笑,“六爷该不会是喜欢上了航海罢?”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几岁,一路上,绵性这个宗室子弟,钦差大臣也没架子,两人关系自然是很快就熟络起来。
“还甭说,真是有些喜欢上了,这速度太快了。”绵性说着问道:“铁路火车,比这速度还快吗?”
“那是自然。”易知足道:“若是京师与广州通了火车,三五日就足够了,此番六爷来的正是时候,稍稍停留,就能赶得上佛广铁路通车,届时亲自体验体验,回京也好多一条见闻。”
两人正说着,户部左侍郎吴其浚也上了甲板,踱过来,道:“从天津出发,满打满算才十一日,就是五百里加急也没这般快,广州官员迎接钦差,只怕得耽搁了。”
官场上迎接钦差是马虎不得的大事,尤其这绵性还是宗室子弟,那更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易知足还真是忘了这茬,略微沉吟,他才道:“船到黄埔,六爷在船上休息下,在下去给广州官员们报信......。”
绵性初次出京,对这些个虚礼倒也不计较,无所谓的道:“成,就依知足说的。”
广州城,两广总督府,签押房。
林则徐正伏案疾书处理案牍,闻报易知足在外求见,不由的一喜,连忙吩咐道:“让他进来。”随即搁笔起身,走了两步又矜持的驻足,站着等候,他是真没想到易知足如此快便从京师赶回,不消说,发行国债的事情定然颇为顺利。
对于朝廷发行国债,他的态度较为含糊,无可无不可,但元奇若是能够积极协助朝廷发行国债,承接这笔巨额国债发行,至少能封住广州城一些官员的口,也能让他心安不少。
易知足进来的很快,一见林则徐站在书桌前,连忙上前行礼,道:“下官易知足拜见部堂大人.....。”
“知足无须多礼。”林则徐微笑着道:“京师之行,可还顺利?”
“部堂大人。”易知足起身道:“皇上着辅国公绵性为钦差南下广州前来督办国债发行事宜,辅国公如今就在黄埔。”
一听这话,林则徐连忙对外吩咐道:“来人。”
一个长随连忙进来躬身道:“部堂大人有何吩咐?”
林则徐吩咐道:“马上遣人分头禀报钦差行辕,广州将军府,知会城内各大小衙署,即刻赶往天字码头恭迎钦差。”待的长随躬身退下,他才伸手道:“知足无须拘礼,坐。”说着,他随意落座,问道:“皇上可有召见?”
“三日三召见。”易知足道:“皇上详细询问了有关英吉利的情况以及广州的情况......。”
林则徐关切的道:“与英夷谈判之事,可有提及?”
“详细禀报过。”易知足道:“对于英军提出的九条,前三条是段无可能的,后面六条,下官结合国际惯例详细的解说过,估摸着,皇上应该不会太反对。”
林则徐听的一喜,后面六条若是道光不太反对,与英夷谈判就大有回旋余地,说不定这场战事极有可能通过谈判和平解决,眼下不是详谈的时候,他站起身道:“知足与钦差同来,就无须去迎接了,先回府,明日再来详说。”
易知足跟着起身道:“有件事......,下官怕是得劳烦部堂大人......。”
“说——。”
“此番进京,下官得以实授上海道。”易知足道:“想聘请几个熟悉江南官场和地方实情的幕僚,下官对两江不熟,时间又紧.....。”
他话未说完,林则徐就笑道:“何须去请,有人慕名来投.....。”说着,他对外吩咐道:“快请包先生来.”
不一会,一个身形清瘦,胡须花白,精神矍铄的走了进来,见的易知足,他略微一顿,不待林则徐开口,便道:“是易大掌柜?”
林则徐笑道:“如今不仅是易大掌柜,还是上海道台。”说着他伸手介绍道:“这位是安吴包世臣,人称安吴先生......。”
包世臣?易知足,连忙拱手道:“安吴先生何时来的广州?在下可是慕名已久,久仰久仰!”
包世臣道拱手还礼道:“易大掌柜之名响彻东南.....。”
见两人这情形,林则徐笑道:“本部堂得去安排迎接钦差事宜,先行一步,二位自便。”
送走林则徐,包世臣又拱手道:“恭喜易大人。”
“在下还未赴任,先生别一口一个大人。”易知足拱手还礼,道:“还是叫在下知足罢。”
易知足在海上飘荡了十来日,胡子拉碴,头也没剃,可谓是风尘满面,又听的林则徐说安排迎接钦差,包世臣转念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即笑道:“老夫此番入粤,就是奔着元奇而来,易大掌柜也无须跟老夫客气,先回府,老夫明日去磊园拜访。”
见他如此爽快,易知足不由的一喜,他本就是一摊子事情在身,当即便笑道:“明日在下来总督府恭请安吴先生大驾。”说着他一笑,“在海上飘荡了十余日,这一身都泛着汗酸味。”
出的总督府,易知足便吩咐李旺道:“先派人回易府报平安,晚上回府去请安。”
“是,少爷。”李旺连忙应了一声,才道:“少爷现在去哪里?”
“就这副模样,能去哪里?”易知足道:“回磊园!另外,着人去将孔掌柜、解掌柜请到磊园来。”
待的易知足洗浴更衣,收拾一番之后出来,小厮便禀报道:“孔掌柜、解掌柜已经来了。”
“带他们去书房,我随后就到。”易知足说着又吩咐白雪道:“拿几块点心来填填肚子。”
胡乱吃了几块点心,易知足才赶往书房,孔建安、解修元两人连忙起身见礼,解修元含笑道:“大掌柜如此快就赶了回来,可是国债之事异常顺利?”
“确实顺利,顺利的超乎想象。”易知足说着径直坐了,这才伸手让座,随即问道:“证券交易所地方可已选定下来?”
“初步定了三个地方。”孔建安道:“还等大掌柜回来定夺。”
易知足从桌子上取过雪茄烟盒,让了一圈,才自个点了一支,慢条斯理的问道:“这段时间,《西关日报》可是在连篇累牍的介绍国债?”
“已经连续刊载了十二篇有关国债和证券交易的文章。”解修元道:“只要是读报的,基本上都应该明白国债是怎么回事,知道购买国债风险小,回报稳定。至于证券交易,介绍的也很详细。”
“一千万两现银,不是个小数目,仅靠《西关日报》大肆宣传是不够的,咱们元奇自个也的做好带头作用,才能收到羊群效应的效果。”易知足缓声说道:“我考虑了下,仅有大户带头还不够,购买国债,必须要尽可能的发动各个阶层,如今元奇的存银都被取空了,士绅商贾,平民百姓手里都有银子,得借这个机会吸纳。”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你们今晚就给各府县分号去信,着元奇银行在个分号大肆宣扬国债,积极鼓励发动当地的官绅士商前来广州购买国债。这笔国债,咱们是亏本发售,赚钱是肯定的,让他们大着胆子放手鼓动。”
“好。”孔建安道:“回去就写信。”
“再有。”易知足吩咐道:“给所有机器缫丝厂的一众股东去信,着他们六日内赶来广州会议,稳妥起见,这事得先给他们吹吹风。”
“明白。”解修元连忙道。
“还有件事情,我已经被朝廷实授上海道,不仅管着苏州、松江、太仓二府一州,还兼管江海关。”易知足斟酌着道:“元奇入两江,就以这二府一州为跳板,一俟国债之事落幕,元奇就大张旗鼓的进驻这二府一州。”
听的这话,孔建安、解修元两人都是喜不自禁,连忙起身齐齐拱手道:“恭喜大人。”
“你们可别叫大人。”易知足摆了摆手,道:“再说了,区区一个道员,也及不上元奇大掌柜的身份。”
将两人打发走,易知足赶回易府给两老请安,陪着吃了顿晚饭,为防老爷子激动,实授上海道的事情他没敢说,只到临出府时,才告诉了送他出来的大兄易知书,这虚衔三品与实授四品道员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听的这消息,易知书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自小就一直不着调不靠谱的三弟,如今居然成了实实在在的朝廷四品大员,而他这个自小被家里看好的长子,却是毫无作为,两兄弟间的差距已经犹如鸿沟一般。
出了易府,易知足没回磊园,而是去了伍家花园,船在伍家后园码头靠岸,已是晚上九点,才一上岸,伍长青就带着几个小厮打着灯笼快步迎了上来,笑道:“听闻知足兄回来了,就估摸着会连夜来见老爷子,还真被料中了.....。”说着,他夸张的提起灯笼照了照,道:“可有见着皇上?可得了彩头?”
“那自然是见着了。”易知足笑道:“彩头嘛,见着皇上,自然也不能少了彩头,否则这趟京师不是跑的太亏。”
听的这话,伍长青连忙挥手屛退随行的小厮,这才低声道:“江海关监督?”
“上海道。”
“实授上海道?”伍长青又是羡慕又觉诧异,不解的道:“怎会实授上海道?”
听的他这话的语气,易知足笑道:“老爷子走眼了?”
“还真是走眼了。”伍长青道:“阿爷估计最多也就是实授江海关监督。”
“走罢,去见老爷子。”
两人一路走,伍长青一路好奇的问道:“知足兄得见天颜,皇上长的啥模样?”
“一个老头子。”易知足道:“很瘦。”
“哪有这么说皇上的。”伍长青道:“能用点心吗?”
“我这完全是实话实说。”
两人一路说笑着进了延辉楼,进的房间,见伍秉鉴坐在烛台下悠然的喝着茶,易知足连忙快步上前,躬身一揖,道:“晚辈见过平湖公。”
见他依然执礼恭谨,伍秉鉴微微颌首,和煦的道:“知足别闹那些个虚礼,坐。”俟其落座,他接着问道:“京师一行,可有收获?”
“算是得偿所愿。”易知足说着将进京后的情况,尤其是觐见道光时的情况详细述说了一遍。
伍秉鉴听完之后,仿佛是有些走神,半晌才开口道:“你将见王中堂的情形详细说说。”
易知足本就记性好,而且那晚与王鼎的谈话,他回去后也仔细的琢磨过,当下便毫无疏漏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略微沉吟,伍秉鉴就开口道:“此事知足怎么看,又有何打算?”
一路从天津出海,在海上无所事事,易知足就一直在琢磨,当即便道:“实授上海道,无非是想将晚辈调离广州,如此,晚辈对元奇的掌控就将大为削弱,再则,英军攻占过上海一次,援兵抵达之后,江浙依然是英军攻击的重点,晚辈也曾指出,江宁很可能会是英军攻击的重点目标。
上海道本身就有节制地方绿营之权,晚辈赴上海就任,为了防止上海或是所管辖的苏、松二府之地被英军攻占,必然会携带一部元奇团练去上海协助当地绿营防守。
如此一来,元奇团练则一分为二,实力大减,再有,若是英军攻击上海或是江宁,在上海的那部元奇团练都将与英军恶战,这无疑会极大的消耗元奇团练的实力。”
听的这番话,伍长青暗暗心惊,如此说来,朝廷实授易知足上海道,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再往深里想,朝廷这是对元奇团练,对元奇起了戒备之心,他心里不由的一紧,若是朝廷与英吉利通过谈判和平的解决了这场争端,朝廷会不会转过身来解决元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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