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
僧格林沁久经沙场,战功卓著,在八旗新军中威望极高,奕譞虽说深得太后器重,独领一军,但资历既浅,又无实战历练,对于僧格林沁他自然是处处忍让迁就,他对于自己的定位实则很清楚,就是防范元奇吞并或者是出现重大伤亡。
见的僧格林沁处处向着易知足,他颇感担忧,却也不与之争辩,伸手礼让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奕訢的房间,吩咐亲兵奉茶之后又,奕譞才缓声道:“易国城写的《告全军书》,我仔细的拜读过,我认为对于倭国潜在的威胁,有些虚言耸听,倭国地不及我国一省之地,人口不过三千万,纵然推行宪政,发展工业,也比咱们迟了二三十年时间.......。
方才僧王也说了,打仗就是打钱,没钱打什么仗?倭国区区一隅之地,经济能与元奇抗衡?更何况倭国的金融经济都完全在元奇的操纵之下,如何可能会危及到我大清?”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论如何分析,倭国现在以至于将来都不可能对我国构成威胁!那么问题就来了,易国城为什么不惜损失元奇在倭国的巨大利益发动这场战争?”
僧格林沁是蒙古人性情耿直,可以说是一个单纯的军人,对于政治并不感兴趣,他与易知足已是二三十年交情,两人多次联手合作,对于元奇,他是颇有好感的,毕竟拥有象元奇那般雄厚的势力而不称王自立,举兵造反的,元奇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默默的抽了阵烟,他才闷声道:“七爷有话不妨直说。”
奕譞看了他一眼,道:“我担心我们成为下一个长毛。”顿了顿,他接着道:“诚如僧王所言,元奇对于长毛的利用堪称极致,长毛起事之初,元奇就有意纵容以利用长毛牵制朝廷,并乘机扩军扩张地盘,待的元奇强大起来,又联手朝廷驱逐长毛进入东南亚,一部横扫缅甸进入孟加拉牵制英国人,一部横扫安南、暹罗之后被收编前来征伐倭国。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易国城城府之深,手段之圆滑狠辣,由此可见一般,伐倭这一战,元奇一步步诓骗朝廷投入了四五万兵马,说是由我们独立攻打京都,实则所有的作战计划都已为我们制定好.......。”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说实在的,我是忧思难寐,生怕步长毛后尘。”
僧格林沁微微偏着头看着他道:“不是七爷恳请朝廷增兵倭国?”
“当初也是被攻占京都的功绩迷了心智。”奕譞苦笑着道:“在看到易国城写的《告全军书》之后,再联想到易知足利用长毛的手段,越想越觉的后怕。”
“七爷多虑了。”僧格林沁缓声道:“易国城若是有心吞并咱们这几万兵马,无须如此费事,在福冈就能轻松解决......。”
奕譞摇了摇头,道:“元奇当初要歼灭长毛,也是不会吹灰之力......。”
僧格林沁登时就不吭声了,这确实是事实,长毛作乱之初,元奇要出兵剿灭,确实是易如反掌,略微沉吟,他才道:“易国城说的很明白,要屠灭倭国,灭国灭种,但又不想让元奇独自背负这个恶名,这才拉上咱们,要说利用,也仅于此。”
“如果仅仅是如此,倒也无所谓。”奕譞缓声道:“怕只怕不仅仅如此,我总觉的易国城邀请朝廷协同出兵伐倭没那么简单。”
“七爷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僧格林沁宽慰道:“咱们不是长毛,是朝廷经制之师,易国城除非是造反,否则不可能对咱们不利,且安心打好这一仗。”
奕譞却是担心的道:“这么个打法,闻所未闻,会不会出现大的伤亡?”
“不会。”僧格林沁笃定的道:“别看咱们撒的开,但小股倭军不是对手,大股倭军不敢出动,没什么危险。”说着他站起身来笑道:“七爷是第一次领军征战,压力大在所难免,不妨好好睡一觉。”
这是说他胡思乱想吗?奕譞暗自腹诽了一句,跟着起身道:“能否加快行军速度,尽快攻占京都。”
僧格林沁原本举步要走,听的这话,驻停下脚步道:“行军太快,有线电报跟不上,再则,如此打法,主要目的是驱赶倭民前往京都,数以百万的倭民,咱们也杀不过来,让他们成为流民,自己饿死更为省事。”
奕譞道:“我是担心夜长梦多。”
“沾着枕头就能睡,哪有那么多梦。”僧格林沁大大咧咧的道,说着看了看表,“该回去了。”
倭国山多平原少,大阪平原是倭国四大平原之一,倭国三都——江户、京都、大阪,其中京都和大阪都在位于大阪平原,大阪平原也因此异常繁华,人烟之稠密丝毫不逊色于江户所在的关东平原,可谓是倭国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
清军四散开来拉网式的烧杀掳掠,实行三光政策,逼迫的所有百姓扶老携幼的离开家园躲避战乱,除了一少部分逃入山地之外,绝大多数都逃向了京都,原因很简单,人人都认为,逃往京都活下去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倭国,京都。
京都近郊的一个大型岔路口,一大群京都官员坐在临时搭建的一个木台上脸色木然的看着络绎不绝从面前经过的拖家带口背负着大包小包一脸恐慌的流民。
自打清军登陆大阪,每日都有众多的流民涌入京都,一开始涌入京都的流民还不算多,京都方面浑没当回事,爆发战争出现大量流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发觉每天涌来的流民数量暴增,地域也越来越广,获得的有关清军的消息也越来越多后,京都一众大员才意识到不妙,连忙派兵强行进行分流,驱赶流民继续向前,不准流民再前往京都。
京都富庶不假,可粮食储存也有限度,数万流民涌入还能勉强支撑,数十万,数百万流民涌入,就绝对是要命的事,真要让这些流民都涌京都,不要清军来打,流民就能将京都掀翻!
一个官员轻声嘀咕着道:“清军这手段也太卑劣了,难道离开了战舰火炮,他们就不敢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
“闭嘴!”一个官员轻声呵斥道:“长州、萨摩都是有数的强藩,是怎么被灭的?”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登时都噤若寒蝉,清军在长州和萨摩两藩的所作所为,京都可是有不少传闻,而且都是已经被证实的,以长州和萨摩两藩的实力在清军的强大攻击之下连像样点的抵抗都没有就覆灭了,谁敢质疑清军的战力?
稲叶正巳也在,而且是坐在最前面,一直以来他都是幕府几个老中之中极力反对妥协,积极主张备战抵抗的,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他却是有些动摇了,清军这招实在是太狠辣了!这是要一举饿死整个大阪平原上的百姓,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清国海军已经从名古屋登陆,攻占了浓尾平原,切断了京都向北的几条要道,数目如此巨大的流民即便是分流到各地,也没有活路。”
这是事实,倭国目前本来就缺粮,因为战争爆发,京都、江户、各地大名以及商人富户都在囤积粮食,这个时候,没有人肯拿出粮食来救济这些流民,更别说流民的数目还是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在座众官员人人都心知肚明,清军这是要将整个大阪平原的百姓都驱赶过来,这些流民被分流出去,也依然是死路一条,虽然人人都清楚,但却没人会傻乎乎的说出来,却没想到稲叶正巳直言不讳的当众说了出来。
深受明治倭王器重的宫廷大臣岩仓具视轻咳了一声,这才道:“分流出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滞留京都却是只有死路一条,清军应该随后就会攻打京都。”
“我并无指责的意思。”稲叶正巳缓声道:“这一仗,不用打,我们就已经输了!”
坐在岩仓具视身后的一个官员语气不善的道:“阁下难道改变了态度,想向清国求和?”
“我说的是事实。”稲叶正巳不急不缓的道:“清军可能不会急于进攻,如果拖上两三个月,会是什么情况?”
听的这话,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源源不断的数量庞大的流民被驱赶而来,别说两三个月,这样的情况只要再持续一个月,不,只要半个月,整个京都附近就会乱套,数目庞大的流民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都退下。”岩仓具视轻声道,待的一众官员都退下之后,他才轻声道:“有和谈的余地吗?”
“应该没有。”稲叶正巳闷声道:“清国这是要象灭掉朝鲜一样,灭掉我国,根本不可能有和谈的余地。”
京都与江户本来就是对立的,稲叶正巳身为幕府老中,前来京都是为了促进公武合体,因而颇受尊敬,不过,听的这话,岩仓具视语气一冷,“阁下该不会是让我们投降吧?”
稲叶正巳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想投降,就不要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岩仓具视目光有些闪烁,进犯京都的清军不是四五千,而是四五万!整个京都现在能集结起来的兵力也不到三万,而且战力与清军悬殊十分之大,主动出击,一旦失败,京都连防守的兵力都没有了!
长叹了一声,他才轻声道:“事关重大,须的仔细商议。”
稲叶正巳轻声道:“如此多的流民,或许可以仿效长州藩组建一支奇兵队”
所谓奇兵队,是指由藩士以外的武士和庶民组成的混成部队,这个建议是不错,但组建奇兵队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临时组建的奇兵队能不能发挥作用也很难说,岩仓具视沉默了一阵才道:“这算得上是一个没有办法的案办法。”
上海,镇南王府。
一辆上海常见的四轮马车在距离王府大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副缙绅打扮的怡亲王载垣缓步走了下来,正是午时,烈日当顶,十分酷热,他走到一处树荫下才道:“赶紧的,把名贴送进去,本.....我就在这里等。”
王府自然是有厢房接待前来拜见等候的客人的,不过,载垣是微服前来,怕进去遇着熟人,此番前来上海劝说奕訢返京,这差事难度不小,他很清楚,奕訢若是愿意返京,也无须等到他来劝说,因此,一到上海他就先来见易知足,希望易知足能够帮着说话。
怡亲王的名贴自然是好用,不多时一个门房总管就快步迎了上来,拱身道:“怡亲王,我们王爷有请。”
进的长乐书屋院子,见的易知足并未象往常一般迎出来,怡亲王载垣不由的陪了几分小心,对方这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看来,对于青军社这件事,对方意见不小。
易知足确实是故意不出迎,以此来表达心里的不满,见的载垣进来,他才起身,径直道:“怡亲王此番前来上海,可是劝恭亲王回京?”
见的对方一口就道破他的来意,载垣不由的暗赞了一声,连忙堆着笑脸拱手道:“镇南王神机妙算,着实是令人佩服。”
这有什么难算的?奕訢迟迟不回京师,慈安能不着急才是怪事,朝廷最怕的应该就是奕訢与元奇联手,易知足伸手让座之后,才似笑非笑的道:“青军社的刺杀名单上有没有我的名字?”
“没有,绝对没有。”载垣心里一跳,连忙摆手道:“青军社我们仔细清查了,名单也搜出来了,恭王和肃顺确实名列榜首,其他的也都是一批支持推行宪政的满蒙官员。”
易知足哂笑道:“这倒是怪了,推行宪政,我才是始作俑者,居然没在名单上?”
“真没有。”载垣急的只差赌咒发誓,对方能开玩笑,他可不能当玩笑,这不是小事,如果让对方误会朝廷有刺杀他的想法,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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